2014年6月7日 星期六

≡ 人質朗讀會

每一則故事對朗讀者而言,都是生命的轉折點,也是人生最深刻的回憶

人質の朗読会,人質朗讀會
  • 作者:小川洋子
  • 譯者:王蘊潔
  • 出版社:麥田
  • 出版日期:2014年03月06日
  • 我的推薦指數:★★★★★


    這個消息來自地球另一端的某個村莊,光聽一次村莊的名字,絕對無法順利學會發音。

    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半左右,一輛小型巴士載著參加W旅行社旅行團的七名遊客、導遊,以及當地司機總共九個人參觀完遺跡,準備回首都的路上,遭到反政府遊擊隊的襲擊,除了司機以外,八個人連同巴士遭到綁架。根據綁匪集團發出的聲明,他們要求政府釋放他們遭到逮捕和拘留的所有同志,並支付贖款。目前相關機構並沒有直接和綁匪取得聯絡,人質的去向不明……。

    以上是第一次傳回的消息內容。

    綁架現場位在海拔兩千公尺的山區,一片連綿的山脈,沒有完善的道路,點綴在山區中的幾個小村莊甚至沒有電力供應,因此,傳回來的消息也是很少的得可憐。唯一留在現場的司機拿著綁匪集團交給他的聲明文,徒步走到離現場最近的村莊求助,外界才得知發生了這起綁架案。當時,距離綁架案發生已經超過三個小時。司機遭到襲擊時,臉頰骨和左肩嚴重骨折,身受重傷,當他好不容易來到民宅求救時,立刻倒在民宅的家門口失去了意識,所幸並無生命危險。

    之後,很快查明不幸變成人質的七名遊客身份,大使館人員趕到了現場,政府官員也召開了記者會,但事態並沒有太大的發展。好不容易傳回了綁架現場的畫面,也只看到在一片幾近枯萎的樹木中,一條紅棕色的道路通向遠方,唯一的線索,就是留在路上的小型巴士輪胎痕跡。

    不久之後,這起事件出現在新聞報導中的頻率越來越低。媒體報導了家屬的慌亂與擔心、訪問了躺在病床上的司機、介紹了游擊隊組織的情況,案發當時的震驚漸漸淡薄,世人對於那八名被關在自己從來沒去過,甚至沒聽過的遙遠山區中的人質所萌生的關心也漸漸遺忘。

    但是,考慮到人質的生命安全,以及不希望綁匪集團利用綁架案進行宣傳,游擊隊和政府之間的談判都在檯面下進行,嚴格限制媒體的報導。從這一點來看,社會的漠不關心似乎也情有可原。

    兩週過去了,一個月過去了,很快過了兩個月,事件仍然陷入膠著狀態。聽說因為某位宗教領袖居中協調,人質中有人生病時,紅十字會派員前往進行治療,甚至聽說已經準備好贖款的金條,但這些傳言都沒有獲得證實。

    案發超過一百多天,在大部分人漸漸遺忘這起綁架案時,事態終於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。黎明前,當星星還在層巒疊嶂的群山上空眨眼,軍方和警方特種部隊強行突襲山上的獵人小屋。在炸破西側的牆壁後,和游擊隊之間展開了槍戰。最後,射殺了五名綁匪,特種部隊也有兩名隊員不幸殉職,十一人受傷。八名人質也因為綁匪引爆了預設的黃色炸藥而全數死亡。

    這個結局對世人造成了很大的震撼。人們毫無根據地樂觀預測,檯面下的談判應該十分順利,人質都會安全返家,事實卻無情地粉碎了這種預測,在人質全數死亡的事實面前,檢討突襲作戰是否有疏失的撻伐,和對反政府游擊隊的厭惡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
    當人們看到在爆破後,留下無數子彈的彈痕,幾乎無法判斷原形的獵人小屋照片時,不由地陷入錯覺,彷彿看到了那幾名遊客的屍體。八名遊客被炸死的地面泛黑,泥土吸收了他們的血液,變得濕漉漉的。緊緊依偎的八具屍體在被炸得支離破碎後,仍然緊緊地擁在一起。

    獵人小屋內幾乎沒有留下可以稱為遺物的東西,家屬只在地上發現了刻在地板上的一段文章。留在被燒焦後變成碎片的木板上的文字斷斷續續,好像隨時都會消失在空氣中,但判定是其中一名人質的筆跡。不久之後,在櫃子側面的木板、抽屜底、窗框和桌角等各種碎片中,發現了八個人留下的文字。他們似乎用裁縫用針、髮夾作為記錄工具,只是所有的文章都只留下片斷,無從猜測整體的內容,以及他們為何寫下這些文字。

    木片如同從地底深處挖出來的遺物般思慮深遠,靜靜地低著頭,帶著無盡的沉默。家屬把這些木片和在當地火化的骨灰一起,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返回家園。

       兩年的歲月過去,綁架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度呈現在世人面前。當時為了探聽綁匪集團的動向,而在獵人小屋竊聽的錄音帶公諸於世。

    竊聽器偷偷裝在國際紅十字會送去的急救箱、淨水器和字典中,雖然公開的部分和特種部隊的作戰無關,只有人質的聲音,但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。

    特種部隊中的某位成員基於個人的判斷,把錄音帶交給了家屬,讓家屬緬懷故人最後的身影。那個人就是在竊聽時,戴著耳機錄音的那個人。當然,他完全無法理解人質所說的每一句話。

    事件落幕後,某位電台記者在採訪家屬時,偶然聽到了錄音帶的內容,記者立刻察覺到這些內容中的深遠意義,經過和家屬之間的多次溝通,建立信賴關係後,八名人質的所有家屬都同意公開錄音帶。

    當然,曾經有家屬不願意再度成為焦點,希望可以讓事情靜靜地落幕,但最後認為公開錄音帶,可以讓這個世界牢記自己所愛的人確實存在的事實,所以同意了個決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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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1。拐杖

    崩潰已經一發不可收拾,如同一顆小蛀牙漸漸擴散,最後侵蝕口腔內的骨骼,世界也將嘩啦啦地崩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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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2。山彥餅乾

    無論山彥餅乾有再多不同的形狀,所有餅乾都是相同味道。…一旦放進嘴巴,統統都是同樣的口味。

    我的工作是從傳輸帶上的餅乾挑出字母餅乾中的瑕疵品。… 當傳輸帶上出現A時,就會持續出現很多A。許許多多剛烤出來的A蹦蹦跳跳地來到我的面前,… 我張大眼睛,尋找不合群的A。… 看到完整英文字母有條不紊地在傳輸帶上前進… 這種行進的列隊英勇而可愛。…… 完整的字母帶著無可挑剔的開朗…

    瑕疵品通常屏氣斂息地躲在正常品身後,… 「不要害怕」 我在心裡悄聲地說,輕輕地救起畸形的字母。… 我覺得自己和那個餅乾心靈相通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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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3。B談話室

    我知道,一開始都會猶豫,畢竟是走進一個陌生的地方..

    {但}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有B談話室,不時舉辦各種不同的聚會,幾個有微弱交集的人聚集在那裏。對其他眾多的人來說根本不要緊的事,在B談話室內的那一刻,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。只有在B談話室時,會員才能真正地笑、真正地哭、真正地感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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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4。冬眠中的山鼠

    預感從高處降落。從小時候開始,我對很多事都有「我知道」的感覺。

    …現在回想起來,那時候其實我甚麼都不知道,…只是一個凡事不會深入思考,腦袋空空的小孩子。我「知道」的事都是來自外面的世界,沒有一件是我內心產生的。… {只是剛好}…從天而降時.. 因為我腦袋空空的… 才會..跳進我的心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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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5。法式清湯高手

    為什麼我清楚記得廚房的每一個細節,卻完全想不起來重要的法式清湯是甚麼味道? 我的確喝了湯,她為我…裝了剛煮好的法式清湯,我不停吹著氣,慢慢地喝光最後一滴。… 但是,味道的記憶卻隨著熱氣一起飄向空中,被吸入我伸手不可及的空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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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6。擲標槍青年

    張開胸膛,右手用力伸展,雙腳吸收了來自大地的力量,…全身只奉獻給即將飛向空中某一點的標槍,所有的肌肉都呈現最美的線條。…. 標槍帶著年輕人的託付 … 銀色的直線在藍天中閃耀。… 我再也無法回到沒有遇見他之前的我。…. 標槍…宛如..我丈夫的靈魂般在天空飛翔。…將在我遙不可及的地點落地 … {然後} {被} 一步步地送{回}到我胸前。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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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7。死去的奶奶

    在我…的人生中,{像別人}死去的奶奶是唯一值得記錄的事。..那些孫子都在我面前談論他們各自的奶奶。… 有充滿幸福的回憶,也有只剩下痛苦的記憶。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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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GHT 8。花束

    月光照在玫瑰花瓣上,插在鋁罐中的花束盡情地伸展枝葉,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鬆一口氣的歸宿。…

    我對著花束雙手合十,再度..道謝,…. 然後… 為 {我人生道路上相識或那些不相識 的那些 以踏上 人生另一段路程的人,獻上我誠心地} 祈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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切葉蟻

    切葉蟻… 會用頭部和下巴,高高舉起比自己身體更大的葉子,是不是很像在搬運奉獻給上天禮物的勇士。… 每次..看到他們的隊伍,微小的綠色一閃一閃地流動。雖然每一片樹葉形狀各不相同,卻有統一感,… {像} 是在叢林中靜靜流動地綠色小溪。…. 更令人驚訝的是,如果行進的途中下了雨,他們會毫不吝惜地把樹葉丟棄。…因為被雨淋濕的葉子會腐爛,破壞他們的巢穴。… 沒人作弊,只是默默地盡自己的本分。…. 綠色小溪靜悄悄地,…帶著自己必須背負的供品,送向既定的目的地。

    人質就是這樣朗讀著自己的故事。




感想與推薦

    這9個故事在沒有虛擬人質事件的背景下分開讀,其實也是精彩的短篇故事。但當你想像著,『生命不經意在異鄉面臨危機時,從心裡釋放出想與他人分享深藏在內心深處的回憶』,『從錄音帶流露出的聲音有的一絲不苟,有的斷斷續續,有的滋潤飽滿,有的悠揚坦誠,有的很像我很久以前死去的奶奶。…』。為彼此帶來希望,成為黑暗中照亮彼此的暖火。也因此,這看似不相干的回憶,其實串聯起讓讀者讀之更為動容的生命故事。


    《第一夜》其實闡述了面臨未知的事件時的恐懼與自我幻想。但事實上,危機造成的崩潰早已漸漸形成。《第二夜》隱含著原以為會在輸送帶上沒有改變前進的人生,已經被上帝的挑出進入不一樣的歷程。而人質所處的環境其實就像《第三夜》的B談話室,一些原本關係薄弱但因相同的宿命而聚在這。面對的是《第四夜》原以為「我知道」但其實未知的前途,但卻慢慢開始填滿。《第五夜》相互說著回憶,但其實也麼也記不清楚了,但卻念念不忘那些生命中短暫出現改變我們一生的「人」。《第六夜》說著生命已被遠遠擲出,已經改變了,再也回不去過去。但就像《第七夜》說的就算再平凡的人,其實也曾改變過別人的人生。因此在《第八夜》說著謝謝所有人(包括自己),並獻上最後的祝福與祈禱。因為每一個生命旅程,總有他的意義;所以,我們面對挫折時,該這樣思考著自己的人生,生命最終才將得以圓滿。

想想我們不也是生命裡有去無回的『人質』。。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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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
    不知是不是跟A型人的特質有關,感覺是很認份的民族。在日本文化裡,強調尊重世間萬物的一面,也許這跟日本的「萬神」信仰有關。看到擲標槍的青年在離開運動場前向操場致意;看到大客戶的課長聽到常替他服務的賣場小工讀生要離職,特地親自送來花束感謝。因為尊重所以心懷感恩。因為感恩所以知道該順天應命,而不是盲目對抗。

    多想想生命的曾經的美好,不必因逝去就遺忘,不論對過往的事、過往的人;我們不是沉溺在過去,而是感念所有人曾經再微小的付出,讓我們懂得珍惜手中擁有的是得來不易幸福。因為知道自己其實是幸福的 (不必遷就世俗的眼光),那生命就會是彩色的,未來也會是快樂的,人生也將因此而更圓滿 (至少對自己而言)。